彰华忽然开口:“朕。”
    “我想亲口问一问当年的……唉?”
    谢长晏愣住了。
    时近黄昏,夕阳薄光透过车窗照进来,彰华的脸——曾经被认为是太过复杂而无法解读的脸上,终于露出了浅显直白的表情。
    “朕,是唯一的那个,幸存者。”
    他一个字一个字道,放下的木杯上,留下了两个入木三分的指印。
    谢长晏彻底愣住了。
    同观九年,燕王摹尹正英姿勃发,力推科举取士,想要取代原来的“九品中正制”
    。
    而那一年,燕国的太子彰华五岁,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。
    而那一年,长公主一眼看中了殿试第一的状元、出自寒门的方清池,点他做了驸马。
    摹尹本不同意,长公主不停哀求,最后摹尹无奈地应了自己唯一的妹妹,就此断送了方清池的大好前程。
    驸马不得参政,有富贵却无实权。
    作为第一届恩科的头名,方清池不仅文采斐然,面容俊美更是宛如谪仙。
    消息传出,无数学子为之扼腕。
    而方清池温顺地接了圣旨,并未对这桩婚事表示任何不满。
    毕竟,长公主出身高贵,又是个难得的美人。
    自那后,夫妻琴瑟和谐,也算是一段佳话。
    再然后,到了十一月,宜王寿诞,因长公主思念远嫁宜国的姨母,故代表燕王前往贺寿,顺便见一见阔别多年的亲人。
    次年三月,公主回燕。
    方清池决定亲去滨海迎接,给妻子一个惊喜。
    他谁也没说,此行本是保密,不想车行一半,发现坐榻下方藏了一人,揪出来一看,竟是六岁的彰华。
    方清池吓得不轻,当即要将太子送回,但彰华又哭又闹又恐吓又蛮横,无奈之下只好答应带他一起去滨州。
    “那是朕第一次离开玉京,跟着出身寒门的姑父,心中充满了兴奋和期待,想看看书中被誉为唯方之鹰的大燕,是何等雄壮辽阔,国富民强。”
    彰华说到这里,却是苦笑,“然而,姑父节俭,又是秘密出门,这一路,是令我吃不好也睡不好。
    更糟的是,我所见的大燕,路有冻死骨。”
    谢长晏对此深有体会。
    这两年,她去过很多很多地方,北境比南境好一些,原本隶属于庞岳两家的封地,因为世家已倒,土地还归乡农,呈现出了焕然一新之貌。
    而南境大部分州县的百姓还是生活得很困苦。
    彰华所见,是在十五年前,必定比现在更糟糕。
    “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我父的疆土,这就是我们大燕国的子民。
    它跟我脑海中想的完全不一样。
    姑父问我,苦不苦?若受不了,就送我回京。
    然而,我当时不知怎的竟生出毅力,不,我一定要见到海!”
    彰华看着谢长晏,眼神闪动,语声低柔,“你自小长在海边,可能体会不到北境之人第一次见到海的感受。
    我到滨州那天天气非常糟糕,狂风暴雨,姑父让我在客栈中休息,等天气好些再去看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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