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还看见少年时的自己站在市政广场的高台上。
    那是他第一次演讲,十三岁,祖父在当天清晨给他倒了一杯酒,说“它能带给你勇气”
    ,之后的漫长岁月里,他确实借它寄存了许多懦弱。
    那是一次完美的演说,经过精心编织的言辞与有力的手势相配合,得到下方人们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,他却感觉自己像个演员,和那些在庆典上扮成精灵演出的女孩没有什么两样。
    “我是洛伦佐·德·美第奇”
    ——这是他在台上说的第一句话。
    “你是洛伦佐·德·美第奇。”
    最后,祖父的脸出现在他面前。
    只有祖父总是叫他的全名,仿佛是为了无时无刻让他记住自己的姓氏。
    老人的脸像岩壁般沟壑丛生,锐利的蓝眼睛使人联想到鹰隼,在这双眼睛面前,他总是会变回那个柔弱无力的孩童。
    “你在偷什么懒?”
    这张严厉的脸向他喝道,“起来!”
    ——他霍然惊醒。
    片刻后,他伸手抚摸左手佩戴的那只红宝石戒指——他从不脱下它,即使在入睡时。
    他的指腹缓缓滑过刻着家族纹章的戒面,将它脱下来攥在手心。
    如同落水者抓住浮木,干渴者捧起泉水,他缓缓吐出一口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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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那些人中混进了帕齐的人,毫无疑问。”
    朱利亚诺说。
    “否则民众不会这么容易失去理智。”
    另一人接口道,“他是有备而来,当然。
    问题是——他想做什么?”
    一阵可怕的沉默——在场的每个人都认为他们知道他想做什么。
    “感谢主让洛伦佐及时醒来,”
    波利齐亚诺喃喃着说,“否则我们的卫兵很难避免冲突。
    他做得很好。
    但我依然很担心……”
    他顿了顿,说出自己的忧虑:“从前我们总是赞扬他的谦卑,但他太谦卑了。”
    “我提醒过他,”
    米兰多拉在地毯上来回踱步,“他不是人民的仆人,也不该是。
    更何况——看看我们所处的世界吧!
    战乱、瘟疫、谋杀、党争……我有时甚至会想,现在的人民还需要一位公仆么……?”
    在洛伦佐昏睡时,乔万尼每次路过书房都能听见谋士们压抑的辩论声,这些争执往往能持续整整一天。
    当公爵醒来后,争吵的阵地便移至他的床边,乔万尼会在这时主动离开,将空间留给他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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