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碰到乔万尼被雨淋湿的斗篷,没有问他去了哪里,“去睡吧。”
    乔万尼摇摇头。
    他拉起洛伦佐,不由分说地将他带回卧室,命令他躺下。
    “你才是需要休息的人。”
    乔万尼说,明早还有许多公开活动需要公爵露面,他必须看起来光彩照人,“软甲在床头。
    答应我,明早穿上它——还有,带上剑。”
    洛伦佐试图宽慰他。
    “只有这件事,你必须向我保证。”
    而乔万尼盯着他,“保护好自己。
    我需要你万无一失。”
    少顷,洛伦佐握住他的手,手指轻轻摩挲他的掌心。
    乔万尼用力回握着他,直到发觉力道可能会弄疼他才匆匆松手。
    他低头快速地吻了吻洛伦佐的额头,向他保证自己很快回来。
    接着他离开房间,穿过回廊,直接跑上了四楼。
    他的目的地是美第奇的藏品室。
    凭借一向出众的记忆力,他很快在壁柜中找到了他需要的东西,那张珍贵的羊皮纸。
    那是从前布鲁内莱斯基为圣母百花大教堂所作的设计图,仍清晰地印着大师在三十年前留下的炭笔痕迹。
    作为佛罗伦萨的主教座堂,圣周大部分室内活动都在此处举行。
    这座享有盛誉的教堂被誉为全欧罗巴最美的建筑之一,它极其华美也极其精巧,内部像中世纪修院那样藏着众多隐秘的暗门与曲折的地道。
    除了设计者与建造工匠,就连长期生活在其中的僧侣们也不能断言完全了解它的奥秘。
    就像一座迷宫,他想,上帝的屋宅,却像米诺陶诺斯的把戏……
    他不敢将洛伦佐的安全押在帕齐的虔诚与否上。
    只要一想到洛伦佐正处于危险之中,他就几乎无法呼吸。
    半刻钟后,阁楼中沉睡的学徒被猛地摇醒。
    乔万尼俯首对他耳语,皮蒂的脸色逐渐惨白,随后瞪大了眼睛。
    随后,乔万尼拿上图纸与炭笔,在夜色掩护下来到教堂前。
    教士们早已从内部锁起大门,但这已不足以成为阻碍。
    他站在街巷的阴影中,仰望教堂檐边的滴水兽,大雨渐停,拱门前上的群雕中,四位福音书作者俯视着他,星光从乌云后浮现出来,如同一道道悲悯的目光。
    卫兵们终究没有捉住阴谋的尾巴。
    他们发誓他们逮住了每一个看上去可疑的男人,搜寻了城市的每一处角落和废墟,甚至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落满尘灰的墙龛——但仍一无所获。
    波利齐亚诺斥责了他们,洛伦佐则一言不发。
    实际上他们都并不意外。
    策划阴谋者早已显而易见,而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,卫兵们终究无法闯入贵族们的家宅。
    圣周五如期而至。
    佛罗伦萨在天光未亮时就开始吵吵嚷嚷,游走在街道上的人们比之前每一日更多:受难日是圣周中最重要的时刻,千年以前,耶和华的亲子就是在这一日被愚人们钉上了十字架。
    清晨时分,庆典照常举行,聚集在广场上的人们均看见公爵如约出现在他们之中,与他们一同沐浴在神的光辉下。
    绝大多数市民对昨夜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,他们只注意到公爵腰上挂着一把短剑,身后多出了几个佩剑的卫兵。
    没人关心这些无足轻重的小插曲,这是属于信仰的神圣之日,他们被告知心中只应留下上帝。
    整个白日,在佛罗伦萨的主街道上,来自各个兄弟会的人们一遍又一遍地绕着广场缓缓移动,他们身着白衣,边走边将麻绳抽向自己的颈背,试图模仿基督行过苦路。
    载着圣像的轿子被从不同教堂中抬出,装扮成天使的男童一路跌跌撞撞地跟在圣轿后,不断向它抛去花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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